Dede 作为一位在小红书耕耘了两年的时尚博主，深受众多女孩青睐，皆因她出众的穿搭风格。
她亦是小红书的深度使用者，每天会在此耗费两三个小时。然而近期，她留意到大量表情相似、肌肤过度光滑的博主如雨后春笋般涌现，且纷纷承接了服装、化妆品，乃至保健品和护肤品等各类广告。
笔记下方还有诸多真情流露的留言。
“这莫非是 AI 生成的？”在好奇心的驱使下，她仔细探究，发现某些图片的确存在破绽，像手、耳朵、头发之类的部位，但在当下 AI 技术日臻完善的情形下，更多的图片仅是让人感觉异样，却难以找出确切的漏洞。
她心生惶恐，毕竟，AI 怎能去推广护肤品和保健品的广告呢？
同时，她又觉得这或许是个难得的商机。倘若能够自动生成产品的穿搭效果，她自己能省事不少，甚至能将自身的审美复用，批量塑造多个网红，如此岂不是能成倍盈利？
01 当 AI 博主开始卖广告
利用 AI 工具打造虚拟网红，并非新鲜事物。
近期这一大批的涌现，与多个越发先进的大模型产品问世有着直接关联。Stable Diffusion 以及 DALL E（由 Open AI 开发）等 AI 程序，将文生图的质量与效率提升至全新高度。在用户给出恰当的引导词（即 prompt）后，这些程序能够迅速生成几可乱真的图片。
在此之前，不少人就发现，作为图文内容创作门槛颇低的大型中文社区，小红书与 Instagram 相似，出现了众多由 AI 生成的美女博主。
一篇笔记中，仅一两张图片搭配寥寥数句动人的文案，便能轻松斩获上千个赞。但此前多是以技术分享为主，多数会标注 AI 标签，或是在粉丝的私信问询中回复此乃 AI 虚拟人。
而当下，有人蓄意模糊真实与虚拟的界限。
令 Dede 感到不安的时刻，是她看到了一个名为@苏妮珊 的账号。这位博主自称 64 岁却满头银发，然而面容却与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一般年轻，肌肤紧致。她在多条小红书笔记中写道，这全因她服用了 xx 保养品，甚至还开始做起保养品的测评。
网友认为可疑的 AI 博主，最左边的是“苏妮姗”。
她更倾向于认定这个博主是由 AI 生成的，因为“苏妮珊”的照片几乎总是同一个表情、同一个角度，甚至只身着灰色的衣物。熟悉科技动态的年轻人很快便能察觉其中的异常。但她不禁想到，这些年来被她“安利”而开始使用小红书的母亲，是否会信以为真呢？
毕竟，此前在抖音上利用视频换脸软件 Deepfake 制作的换脸“假靳东”视频，就让众多中老年女性深信，演员靳东真的在与她们谈情说爱。
Dede 感慨，前几年，大家还在呼吁切勿轻信滤镜、P 图，许多博主现实中的模样并非照片中那般，没有真人能长成那个样子。
但如今，由于高 P 图泛滥成灾，人眼已然能够接受特别“光鲜亮丽”的照片，以至于看到 AI 生成的人像，也会误以为是高 P 图，而不会深入思考。
“好比在抖音上看到腿被拉得特长的小姐姐跳舞，真会有不少直男觉得她们原本就那般模样。然而，拥有这样的身材，早就去当模特了，怎会天天跳没有打赏的舞？”
就 Dede 的观察，依照网络现存的达人“模板”，已有一批极其模式化的博主现身，并且开始带货。有年轻的女性博主，人设涵盖宝妈、大学生、名媛，主要分享日常穿搭、情感话题；年轻的男性博主，人设常常是男大学生、健身教练，以分享穿搭、肌肉照为主。
Dede 表示，这些博主几乎仅围绕一个话题创作内容，极为垂直，并且在每一个话题下添加大量的 tag，尽可能获取流量关注，这在小红书上是相对容易起号的方式，感觉颇为专业，背后想必是有深谙小红书流量规则的公司或组织在运作。
不同的博主，相似的话术。
这种方式的确成效显著，这些（存疑）AI 博主的笔记获赞数从几十到几百不等，可以看到下方的评论大多出自真人，有一些评论已在质疑这些博主是否为 AI，但更多的是称赞、求链接，甚至还有众多粉丝在评论中示爱，索要博主的联系方式。
小红书在面对这种现象时存在独特问题，图文内容带货在该平台仍是主流的变现途径，而抖音、快手等内容电商平台则以短视频和直播带货为主。
就当下而言，生成图片所需的时间和算力成本，相较短视频和直播低得多，并且被人眼识别出的概率也更低，致使小红书或许会成为虚拟博主的理想栖身之所。
02 AI 网红围城
那么，如何辨别这些博主，或者说这些照片中的人物，究竟是不是 AI 呢？可以说，与 AI 博主相伴而生的“AI 猎人”，便是那些试图揪出 AI 博主的博主。
@Shine 和 @论 AI 科普，是小红书上活跃度颇高的 AI 科普博主。后来，他们主要从事一件事：带网友“抓 AI”。他们会分享自己认为是 AI 的博主，并指出相应的分辨技巧。
例如，AI 至今仍无法完美生成手、头发、耳朵等细节，所以有时只要生成的数量足够大，便能发现端倪。最常见的“差错”是人物的手指数量不对，或者形状怪异。还有就是头发的走向有误，或者生成在了不合理的位置，比如耳垂正上方。另外，耳朵形状畸形、耳骨凹陷突兀，也是常见的错误。
还有就是打光和皮肤质感的整体氛围问题。直接由 AI 生成的人像图片，打光会很生硬，并非自然环境中那种有着柔和强弱变化的光线。另外，他们的皮肤都会异常地光滑，缺乏皮肤质感的细节。
当然，这些问题通常存在于流水线生成的 AI 图片中。但对于更精心的制作，人类肉眼已很难分辨。首先，任何错误都能够通过后期 PS 来解决。
另外，如果想让虚拟博主足够逼真，也可以从网络上下载大量真实场景中的图片，然后再通过 AI 识别，将之前生成的人物批量融合进这些图片里。
Instagram 上的一个成功案例是由西班牙模特公司 The Clueless 打造的网红 Aitana Lopez，老板科鲁兹表示，他们是依照大众的喜好来塑造她的。在 Instagram 上，她如同一个普通人一样分享自己的点点滴滴，比如过生日、看演唱会、去不同的城市旅行，品尝美味的餐馆等。
西班牙 AI 网红 Atiana，她自称为“Virtual Soul”（虚拟灵魂）
如今，与他们合作的客户有 Zara、耐克、巴黎世家和维多利亚的秘密等品牌。这一团队自始至终未曾拍摄过一张照片，仅通过设计师与 Photoshop 、AI 功能的协同，就创作出了这些足以以假乱真的“现场图”。
在 YouTube 和 B 站等视频网站上，已有多个教程分享如何零成本打造一个 AI 网红，并利用其赚取广告分润甚至进行投放的方法。
核心在于先塑造一个容貌姣好、身材火辣的形象，然后与粉丝保持积极互动，早晚问候，日常交流，很容易让粉丝产生代入感。至于在现实世界中是否真有这样的人？可以说，很多人甚至未曾考虑到这一层。
要创造一个广受欢迎的 AI 网红，两项核心工作便是，生成美观的照片和大量的动人文案。文案相对简单，ChatGPT 就能批量搞定，关键在于如何生成不侵权的图案。
穿搭博主无需露脸，也能收获不错的效果。
首先得找到受欢迎的真人网红图像模板（“喂图”），上传至 MidJourney，接着再运用新的提示词，以这一图像为基础生成新的人像，也就是 AI 网红。
选好自己所需的人像后，下一步就是下载或生成大量的真实场景图，例如泳池、派对、海滩、酒店等，让这个网红能够“生活”在不同场景中，与粉丝交流。
然后，如果要推进到生成视频这一步，就需要用到 Deepfake，将 AI 网红的脸贴到真实存在的人像视频中。
但是，或许是由于存在版权和肖像权侵犯的问题，又或许是因为渲染时间长、制作成本高，当下大部分的 AI 网红，基本仍停留在发布图文的阶段。可以预料，在 Sora 真正投入运用后，视频生产的门槛将会大幅降低。
不过，我们并非抵触科技的进步。对于社区生态和商业生态而言，即便这些博主并非真人，他们难道就没有资格展示商品？哪些类别的商品能够由 AI 生成的虚拟博主销售？销售他们不可能体验的保健品、护肤品固然不妥，但如果是服装，算是虚假种草吗？
大多数社交平台，针对 AI 已经提出了初步的管理办法。以小红书为例，用户需要对使用的 AI 素材进行标识，违规则有可能被删除笔记。
我们在前文中提及的 AI 网红卖广告的笔记，在发布时已被小红书平台识别，并予以删除。而在海外，包括 Meta、X 等公司，都明确提出了对于 AI 账户作出虚假陈述行为的零容忍政策。
所以，对于平台而言，关键或许不仅是提出政策，而是要使其切实可行，能够发挥实际的监管作用。在大模型技术飞速发展的情况下，平台监管未能及时跟上是极有可能发生的。
对此，X 还发起了一个社区倡议，号召志愿者一同进行事实核查，识别他们认为是由 AI 生成的虚假信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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